靖咕咕.

下一棒： @Mione的克鲁克山 汤圆加油！

1. 

她隔着两张长桌远远地看他，学生在他们之间来来往往，如同浮华的虚影一般。那些铺着瓷白色大理石地砖让他们似乎隔着一条灿烂斑驳的蜿蜒星河，在时光和苍穹的缝隙中缓慢流淌。

她想，自己已经疯狂地喜欢上了他。去年春假她窝在紫藤花架下读狄更斯的《远大前程》时尚且半懂不懂，现在她理解得那样深刻。

「我爱他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

可是，一旦爱上了他，我再也不能不爱他。」

喜欢一个人，那应该是像一场火山爆发一样热烈而迅猛，淋漓而滚烫，好像要将她的整个心侵蚀殆尽。她非常非常清楚，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

身边有人问她：“你魔药课的论文写了吗？能不能给我借鉴一下？”

她呆滞地点点头，从书包里抽出来给了那个人。她的视线从来就没有从那个人身上挪开，他柔软的金色发丝、澄澈的蓝色眼眸和校服领口下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截锁骨都足以让她小鹿乱撞心神惶惶。

这一切发生的这样安静与平常，但在某些旁人眼里并不如此：

她的头上浮现着一排小字——赫敏·格兰杰。而她凝望的那个人则是——德拉科·马尔福。

蓝色字符，表示他们是可互动的NPC（Non-player character）。

　　

2.

我摘下VR眼镜，猛灌一口肥宅快乐水，敲击几下键盘给妖妖发了条消息。

我：——千年老妖，你学院G4章到什么进度了？我才刚和赫敏对话完拿到她的魔药课论文。

妖妖向来秒回：——我已经到受斯内普惩罚那里了，预计今天晚上可以和德拉科一起关禁闭。

我：——天哪女人你速度可够快的，我还没来得及抄。不过这个支线也是够奇葩，抄袭然后和男神一起关禁闭？

妖妖：——你现在不应该思考怎么加好感度吗？在G3章就口口声声说一个月之内拿下塞德里克……

我：——好了别说了，我赶紧把论文抄袭一下然后坦荡荡地交给斯内普吧。

　　

3.

如你所见，《霍格沃茨》是HP旗下的一款风靡全球的角色扮演类游戏。三年前它上市的时候曾被游戏市场断言“没有前途”，却在不久后成为上至家庭主妇企业高管下至学校学生人手一款的游戏。它以霍格沃茨的学院生活为主线，玩家可以自行捏脸创造独一无二的角色，编写人设，然后被被分到不同的学院，和主角一同上课、探险、考试……支线任务包括毕业后全世界的魔法部工作、任务等，丰富到无法尽数。更重要的是《霍格沃茨》凭借最先进的VR技术和精细的游戏制作，让每个玩家都有身临其境之感。

而游戏的总脚本师JK罗琳收到了狂轰滥炸排山倒海一般的赞扬，电影界扛把子导演也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这不仅仅是一款游戏剧本，这是一个平行宇宙的构造和宏伟设计。”

我入坑三年了，认识了一系列的网友。妖妖在主线任务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她锲而不舍的品质，在世界频道口出狂言会把四个男主（德拉科、布雷斯、塞德里克和哈利）全部攻略到手并为之付出不懈努力（实际上现在还卡在德拉科的好感度13无法刷上去）；外外比较稳扎稳打，每天低调地上线低调地刷好感度，居然所有学科都在A的成绩（这意味着她可以和学长塞德里克一起自习并且狂刷好感度），让我和妖妖每天对着她土拨鼠哀嚎试图沾点仙气。

“叮咚”一声，外外上线了，我忙不迭戴上VR眼镜转到讨论组频道。

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老外上线……

妖妖：——外外我看到你就要催更，论坛里那篇The Trade你停更多久了良心不痛吗？

外外：——我一上线你就给我这样热烈的问候真是有点措手不及。

我：——听说良夜更新了。

妖妖：——我们这些站北极圈德赫的本来就没有多少粮吃，好感度这种东西我已经放弃了。

外外：——我塞德的好感度刷到16了，舞会章节解锁但是如果开展支线3的话要付费……

妖妖：——这种东西就要让二靖去解锁毕竟她是充钱狗。体验一下然后告诉我们啥感觉。

我：——又关我啥事。一天到晚说我充钱。

　　

打了几分钟嘴仗，我们乐呵呵地登上个人服务器完成每天的任务。我操纵着自己女儿一字不漏连名字都没改抄完赫敏的论文，交给了斯内普教授。

果不其然，NPC斯内普教授用他贯有的低沉声音说（这个配音的我爱了爱了）：“莱斯特小姐，请你解下为什么你的论文和格兰杰小姐的一模一样。”

“我是抄的，抄袭，教授。”我干脆地站起来，在此之前德拉科已经因为打碎药品被罚今晚去擦奖杯，只要我承认就可以和他一起受罚。

“这可真是个让人吃惊的回答……”斯内普教授拖长了声音，“格兰芬多扣掉30分，今天晚上你关禁闭并且好好跟我解释一下。”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声音响起，“斯内普教授，论文是我给莱斯特抄的，我也应该受罚。”

我转过头去，因为力道太大VR眼镜晃了晃画面模糊了一阵。赫敏格兰杰，她站在后排揪着衣角，满脸绯红地承认。

“一同关禁闭，作为你诚实的奖励。”他讽刺道。

我目瞪口呆，暂时退出把收藏夹里的G4章攻略看了一遍，剧情发展几乎一样，但是硬生生多出了赫敏承认这一情节。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情节被打乱了，我将和德拉科、赫敏一起关禁闭。

我正准备到讨论组里问问外外，却看见论坛里一条标红的话题被越顶越高，最终停留在首页第一条久居不下——

HP直接更改剧情？德赫突然发糖是什么操作？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来。

到底什么情况？

　　

4.

“没想到和你一起关禁闭，格兰杰。”面前的少年嚼着草莓软糖，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

她抓着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坐立难安。梅林！快来打破这该死的沉默！她甚至没有勇气和他对视，他那双海洋般的双眼就像有魔力一样，会把她的身体和灵魂一同吸进漩涡里无法挣脱。

“是啊，所以你现在应该从A区开始擦奖杯，我想我们可以在十点之前完成惩罚，我还有两篇论文没有完成。”她转身准备走到自己的区域。

却被一只手拉住衣袖。

“格兰杰，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蠢的姑娘。”他站起身来，以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揉乱她的头发，“你觉得我会粗心到打碎试剂？”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赫敏结结巴巴地说。

“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来关这该死的禁闭……”他懒洋洋地松开她，“我还有三篇论文和一张草图没有画，如果你愿意给我抄的话我可以陪你到十一点，嗯，十一点半。”

她愣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他一连串信息量巨大的话中回过神来。直到他叹了口气问：“你要糖吗？”

“或许可以来一颗。”

他笑嘻嘻地坐在桌子上，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来扔在桌上——草莓味西瓜味芒果味橙子味水蜜桃味的，让她有点下不去手。

“格兰杰，当我女朋友吧，我家很多水果糖的。”

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吐词清晰地说。

　　

两位头上浮着浅蓝色对话框的NPC欢快对话，殊不知自己已经被挤在屏幕前的数百万游戏迷关注着。德赫党在尖叫，德我德哈党等在哀嚎。

我：——没想到德赫是官配！我们不是北极圈了姐妹们快起来蹦迪！

妖妖：——woc服务器都被挤爆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卧槽赫敏脸红了啊啊啊啊啊啊！

外外：——德拉科说嫁到他家有糖吃！天哪天哪太甜了我要死了！

德赫党一片沸腾，而HP公司总部乱成一锅粥。

　　

5.

“是谁修改了程序！十分钟之内给我找出来！”主管抹了把油光闪亮脑门儿上的汗珠，把一叠文件扔在桌上对着程序员们吼，“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

秘书踏着十厘米恨天高噔噔噔跑过来，“JK罗琳女士已经来了，在会客厅等您。”

主管挺着啤酒肚小跑起来，看见一头金发的罗琳坐在沙发上。

“我听说了游戏程序被修改的事，但是还没来得及登录查看具体情况，”罗琳开门见山，“怎么样？是黑客还是……？”

“现在程序员们还在查找原因，服务器已经快瘫痪了，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登录人数。”主管解释。

“我们已经发出公告稳定住玩家们。”秘书语速飞快根本看不清她嘴皮子的动作。

“总管！结果出来了！”另一个秘书推开门。

“什么情况？！”主管和罗琳同时问。

“很难解释……”秘书有些为难，“结果显示程序没有被经过任何修改，一切都在按预设的情节进行。”

“不可能！”主管跳了起来。

“您稍安勿躁，”秘书都快哭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程序员给的唯一解释就是——没有黑客，没有修改，没有bug，是NPC自我进化学习衍生出了个人意识。”

　　

长达五分钟的静默。

主管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罗琳的头发毛在颤抖。

罗琳最先缓过来（不愧是写幻想文学的脚本师）：“让我理一理，你的意思是德拉科和赫敏这两个本该是由数据构成、完全以虚拟网络为载体的虚拟人物衍生出了自我意识并且相爱？”

“不是本该由数据构成，他们仍然由数据体构成，这点没有更改。”秘书说。

“不可思议。”罗琳喃喃。

“活见鬼了。”主管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从来不关心NPC衍生出个人意识和他是否有关，只要不损失利益其他一切都是浮云，他问秘书：“你觉得这样怎么样，修改原有脚本，就继续这个德……”

“德拉科。”罗琳提醒。

“德拉科和赫敏的剧情，然后增加付费充值情节，这样能大赚一笔。”

“您想的一直都是赚钱吗？”罗琳叹气扶额。

“这个游戏研发出来的初衷就是赚钱，NPC衍生出个人意识我们还会继续彻查原因并且在必要时采取措施。”主管阴冷的目光像一个刽子手。

　　

6.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傀儡，漫无目的地活着，好像很多人在看着我，可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她轻轻的拉住德拉科的手，“可能是为了遇见你吧，我想。”

他们十指相扣，“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感觉整个世界是为他而存在的，当他认识到这一点的错误性时他就开始长大了。”

“所以你认识到这一点了吗？”她惊讶于他竟然说出这样富有哲理意味的话来。

“一半一半，”他耸肩，“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是为你而存在的。”

“不羞。”赫敏笑嘻嘻地红了脸。

　　

我在尖叫，我能感觉到隔着屏幕妖妖和外外也在尖叫。

他们在发糖在秀恩爱！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官配秀恩爱秀得这样明目张胆，让人感觉HP公司明天就要把天底下的单身狗赶尽杀绝。

我：——这是我感觉HP最良心的行为，虽然这剧本改的过于突兀。

妖妖：——一点都不突兀，我玩《霍格沃茨》第一天起就知道德赫王道。

外外：——我跟你们讲米兜为了庆祝德赫官宣更新了万年巨坑Y！

我、妖妖：——woc我要去看！！！

我们都把社交账号改成：今天德赫发糖了吗？

发了，天天发。哈利和罗恩都提意见了，塞德他们也没人攻略了，一个人独守空闺好不寂寞。

　　

“报告主管，罗琳女士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召集脚本组修改了后续情节，您签个字程序组就开始编写了。”秘书站的笔直。

“嗯，”主管漫不经心地签了个字，“我随口问一句，当时的角色销毁程序没有删除吧。”

“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

　　

7.
战争来临。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战争总是不需要理由的。

食死徒进攻霍格沃茨前一天晚上，德拉科和赫敏躺在天文塔楼上看星星。赫敏眯着眼睛凑在黄铜望远镜前边，说德拉科我看见天龙座了。

德拉科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说今天晚上多雾，什么都看不清，你看我就可以了。

他们在钟楼最上方发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黑色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写满银白色的编码，安静地躺在钟下。

“我能感觉到，”赫敏咬着嘴唇，“它在维持我们这个世界的运转。”

“天马行空的想象。”德拉科否认。

“不，你在刻意逃避，德拉科，”她认真地注视他那双大海一般的眼眸，“我们都有这种感觉的，我们在为别人而活着而不是我们自己。我们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件事，每个眼神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像是写好了剧本一样，身边的人在看我们表演，而我们似乎毫不知情。你没有想过吗，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一本书或者一个教授一个先哲能够提供答案？”

她拉住他的手，“德拉科，我们不是我们自己。”

　　

我们不是我们自己。

“看来NPC已经觉醒了。”主管抱着双臂冷笑。

“明天的剧情进度就到巫师大战了。”罗琳喝了一口咖啡，轻声说。

“是时候销毁了吧？这几个星期公司的股票蹭蹭蹭上涨，咱们也算借着这个时候狠捞了一笔。再这么让他们发展下去迟早是个祸患，要提前收手。”主管说，“您这段时间的奖金今晚就会打到您的账户上。”

“不需要了。”罗琳有些疲惫的说。

“为什么？”主管有些吃惊。

“我觉得销毁他们是在杀人，是犯罪，”她垂下眼帘，“怎么说也是我笔下的人物……”

“您想多了，他们本来就是没有生命的，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娱乐大众而已。”

“是吗？”罗琳轻声反问自己。

　　

8.

巫师战争爆发时，全网服务器开通，所有玩家都可以参与到这场战争中，不管以哪一方哪一角色。

模型做的太过逼真，看得出来美工组都为了奖金加班加点下狠功夫。夜幕下人影绰绰，高自由度的玩家和NPC周旋在一起，或并肩作战或针锋相对，让人酣畅淋漓。

虽然听故事的人总是希望故事惊险，但故事中的人只希望平安。赫敏击退一个食死徒，躲在一截断墙之后，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对他说我爱你！或许晚上那么一分一秒，她就只能抱着他冰冷的尸体痛哭，她宁可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魔杖中射出的荧光将整个夜幕照亮。赫敏弯下腰穿过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迈开步子向德拉科跑去。

他就站在树下。是的，她看清楚了，那是一株盛放的藤萝，他站在战火和满树云彩般的花朵中，向着她伸出手。

而她跑上前去，张开右手试图握住他的手……

“人物代码G3、S2，确认销毁，进入倒数。”

“3，2， 1……”

“销毁。”

他们的手已经触碰在了一起，力度之大以至于穿模，她能感到若有若无的温度从指尖传回她跳动的心脏。然后，一束光柱就如同阿瓦达索命咒破开夜幕与云层照了下来，将两人笼罩在里面。一声巨响后，人们只能看到淡淡的月华下尘埃飞扬，两个抱在一起的剪影，消失在光年之外。

以至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们曾活过啊。”罗琳看着屏幕上传回的画面，泪流满面。

　　

讨论组里。

我：——就这么草率的BE了？

外外：——但还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妖妖：——是啊，难得文案写的如此动人，这次脚本组要发奖金了。

9.

德赫作为一对新出现的cp，在官宣五个月之后就消失了。

巫师战争副本开放后一周，JK罗琳在社交账号上发表通告：她已经从HP公司辞职，脚本师的位置将由其他人代替。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陪伴。

游戏圈对于这个结局众说纷纭，也不断传来一些什么主管和脚本师不和、股东突然撤资的说法，更有甚者认为是有反对德赫的玩家出资，硬生生让这对cp下架。

尽管如此，德赫圈还是很热闹。每天都有新成员的加入，大家和谐地写文产粮、看文吃瓜，像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有一天，一个ID为Crawl的用户在德赫社区开坑，同人的名字是《另一个世界》。

文中详细地讲述了创造德拉科、赫敏这两个角色的初衷，从德赫一年级相遇起娓娓道来，将少年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愫刻画的生动无比。更重要的是，文中还提出了许多游戏中没有的细节，让德赫党们大呼这些情节都应该设计进游戏里。

虽然我们无法真正认识这位存在于虚拟网络中的Crawl，但我们相信：

她就是JK罗琳。

　　

后记

应该说这是个脑洞大开的故事，将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打乱重排，架空在网络世界里。

最开始是受到《脑洞W》不知哪一期里的启发，然后每晚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两人拉着手一起被毁灭的画面。破碎的光影，没有说出口的话，满树云彩般的紫藤花浪，爱情建立在冷漠而精确的数据世界中，却足够感人肺腑。

然后就有了这个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故事。紧赶慢赶地利用碎片时间码完，完工的时候刚巧就坐在江边的紫藤花架下，眼前是少年的一颦一笑。

这一定不是个完美的故事，充满着bug和逻辑错乱的地方，修改过三四次还是不尽如人意。但我想就如同游戏无法做到完美、NPC奇迹般的相爱一样，过分追求反而会让它失真，所以只能委屈它停留在这样一个低级水平。

人生如戏，却不一定都是按照剧本写好的。要在布满荆棘的丛林走出一条开满玫瑰的路。

文中出现的妖妖和外外，都是我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文中可能就外外比较正经了，我和妖妖本色出演，沙雕奉献自己娱乐大众，这种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